(一)
不知道是不是我一个人才有的感觉,即:标准普通话特别的矫情,尤其不适合表情达意,像塑料语言,似乎只有在新闻联播里才不违和。
不信看影视剧里面,但凡剧中人物操标准普通话,就显得特别虚伪,不自然,造作,不像真实的人物。古装题材倒也罢了,现实题材尤其别扭。一定得口语化,多些生活中的语气变化听起来才像人话。反之,方言影视剧就生动活泼得多,人物也可亲可爱起来。比如,你把《有话好好说》里姜文让张艺谋冲楼上喊的那句“安红,俄想你!”改成“安红,我想你!”试试,那色彩完全不一样。
其实原本接近普通话的国语(老北京话)也是很亲切质朴而文雅的,然而失传了,在台湾的老电影里还能听到一二,像许多人公认的、李安电影里的老演员郎雄,以及李立群、金士杰还操这种地道的北京口音(不是后来痞里痞气的儿化音北京话),再就是胡金铨电影里,像《山中传奇》、《侠女》、《龙门客栈》、《画皮之阴阳法王》等,是很“中国人”的语言,听着非常舒服。
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为什么在日常表达中变得如此别扭,怀疑跟它几十年来作为官方语言被政治词汇、官话套话空话污染有关,只要一正儿八经地说起标准普通话就如同打起官腔,就新闻联播味儿十足,就从里往外透着虚假和伪善,而方言则保留着更多的“民间”气质,更像人话,也成为对抗虚假的官腔官调的有力武器。
在中国大陆。“民间”已经从社会生活中几乎消失,更别说过去曾经与“朝廷”相并存的“江湖”了,如果要寻找“民间”在现代中国残存的遗迹,我觉得,它们依稀留存在方言之中。
(二)
我们听说过密集恐惧症,幽闭空间恐惧症,社交恐惧症,最近还听说有种巨物恐惧症,就是看到乐山大佛会吓得浑身发抖。
我自己有一种,我把它叫做亲昵恐惧症——说恐惧症可能有点言重了,准确地说是亲昵别扭症,这个症状的典型反应是,如果有人对我表示亲昵,不论对方是男是女,是长辈还是平辈,会立即感觉特别不自在,生理上产生抗拒,想要逃避。就有点“不知好歹”的样子。我怀疑这个症状也许我是唯一的人类,同时怀疑这跟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有关,过去的传统,中国人大都不轻易公开表达感情,一旦有人这样对自己,就十分别扭。
年轻谈恋爱的时候,对女朋友(现在的老婆)也是这样,她越对你好,你就越对她冷淡,所以我老婆经常说:“你这种人,就不能对你太好。”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她根本没发现我这是一种病,甚至连我自己都是最近才恍然的。
而且,这个毛病,你说它有就有,说没有就没有,因为它是隐性的,不说,就只有自己知道。
——FIN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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